柳瑜转过身，勾了勾手示意叶羽跟上。叶羽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不急不缓地走在了后面，就像两个人只是恰好都准备出公司一样。
走到一楼，用刚进来时拿到的临时通行证刷开了门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公司。走了几十米后，柳瑜远远的扫了周围一眼没看到有人，终于回过头来，问：“师父，怎么突然来这边工作了？”
叶羽停在她面前，笑着反问她：“那么多人都想拿到我真实身份换荣华，你怎么不动心？”
柳瑜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他们是他们！师父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叶羽没想到柳瑜对这句话反应如此大，只好苦笑着道歉，正面回答了一下她的问题：“总不能一辈子混着吧，那事也过去好几年了，况且最近家里出了点意外。”
柳瑜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和你妹妹是好朋友，我已经知道了。”
叶羽愣了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柳瑜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沉稳的样子，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她转过身，摆了摆手，边走边说：“好啦，我走了。下周一见，师父。”叶羽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回应了一句：“好，周一见。”
回到家中，柳瑜脱掉外套，懒散地躺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用慵懒轻快的声音叫着小娜：“你好小娜，来杯可乐。”小娜用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回应：“正在为您送达。”
“你好小娜，几点了？”
依旧是机械女声回答：“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二点四十二分。”
“你好小娜，下午三点提醒我出门买菜。”
“已经为您设置、下午三点、的闹钟。”
设置完闹钟，柳瑜散开扎起的马尾，抱着抱枕便躺在沙发上睡去了，全然忘了那杯已经送到桌上的可乐。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周一。上班的第一天，叶羽按照公司发放的指引办理完了工牌，正当他找工位的时候，程流苏捧了杯牛奶往办公室走，看见了他在那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晃。她莞尔一笑，走上去问：“新来的同事是吧？”叶羽看了看她胸口的牌子，回答：“程总好，我是网络安全部新招进来的。”程流苏抿了抿嘴，又问：“找工位呢？哪个位置？”叶羽老实的回答：“24#117。”程流苏抬起左手指了指，“在那。”叶羽远眺了一下，说：“谢谢。”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程流苏站在原地喝了一口牛奶，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眼前的人和她心中的偶像，似乎没有共同点。在她想象里，ASCII应该是张扬的、锋芒毕露的人。
叶羽此时却是强作镇定——GB2312，他知道这个丫头，他还在开源社区活跃时，大家经常一起聊天，她那时还是个无名小卒。他隐匿的这些年，留下的一些开源项目都是她作为主导者。他好奇之下曾经入侵公安系统查过她的资料，但没想到现在成了自己的上司，造化弄人。
公司 IT 人员早早的就把电脑、屏幕、键盘等办公用品发放到工位上，只需自己拆开、连接好线就行。叶羽放下每个新人都拿到的公司吉祥物玩偶，弯下腰正准备拆主机的包装，余光突然撇到一双白白净净的小腿站定在他前面。他直起腰往上看，盖到膝盖的黑红格子裙、素净的白色衬衫和柔顺的长发。他站直了，看着柳瑜的眼睛，微笑着说：“柳瑜，早啊。”
柳瑜把自己手中的咖啡放在旁边的桌上，也微微一笑：“早啊，看来咱俩以后就是同桌了。”
叶羽沉默地笑了笑，弯下腰接着拆起了自己的电脑主机。柳瑜也弯下腰帮忙拆起了屏幕。两人忙活了不大一会，电脑就弄好了。叶羽按照入职说明上的操作，修改各项网络配置，在公司内网下载自己需要使用的工具。柳瑜拿起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站在一旁看着他摆弄电脑。
看着他做完了这些之后，柳瑜拍了拍他的肩膀：“久违的上班，感觉怎么样？”
叶羽转过来，笑了笑：“还行，不过我之前也没上过班啊。”
柳瑜抬起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忘了。”
叶羽略带好奇地问：“上次你走得太匆忙，忘了问你，怎么突然来大陆工作了？”
柳瑜嘿嘿一笑，却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他：“知道我们部门老大是谁吗？”
叶羽回答：“知道啊，程流苏，刚还是她帮我指了一下工位在哪。”
柳瑜略带兴奋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她还有个身份你肯定想不到。”
叶羽愣了愣，迟疑了一下，回答：“是挺好看的。她还有什么身份？”
“你销声匿迹之前，不是把账号给了我吗。我后来把权限转移给了她，她就是 GB2312，你留的那些坑全是她填上的。目前 Message 社区她是最有权威的领导者。”
叶羽没有露出柳瑜意料之中震惊的表情，而是淡淡回应了一句：“这样啊。”
柳瑜连忙问：“师父你早就知道了？”
叶羽说：“是啊，GB2312 嘛，这么活跃的人我怎么会不去查查看她是谁，只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成了我的上司。”
柳瑜像一只小狐狸一样，弯起嘴角，连带着眼睛也像两弯月牙：“要不要考虑去追求一下她，你现在还是单身吧。”
叶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如何，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孩子别瞎想，好好上班。”说罢，便转过身接着摆弄起电脑来。柳瑜看着他的后脑勺，哼了一声，也转回去看向电脑屏幕。
互联网公司的上午总是短暂的，十二点一到，大家就都往食堂涌。柳瑜、叶羽和几个同事走向电梯口，随意的聊着食堂都有什么吃的，哪个好吃。
在电梯口，程流苏也在等着电梯，只不过正看着玻璃墙外发呆。柳瑜看见她，快步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喊了一句：“流苏姐。”程流苏嗯了一声，依旧看着窗外。
在她两身后，几个人看着这一幕，神态各异，都打起了招呼：“程总好。”程流苏听到之后，与柳瑜一起转过身来，点了点头：“你们都是今天刚入职的，对公司还不熟吧。今天中午跟我去食堂，吃完带你们走一圈熟悉熟悉环境。”几人纷纷点头答应。
叶羽和大家一边等电梯一边思考——柳瑜为什么和程流苏看起来很熟的样子？程流苏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程流苏看了他几秒后才跟柳瑜聊起了一些琐碎的日常。自从那事之后，叶羽这些年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偶尔会做的噩梦里也是那年差点遇见的场景——被荷枪实弹的 FBI 成员踹开门，用枪管顶着他的脑袋，把他按在地上逼问资料在哪；或是突如其来的几发单兵火箭炮夺窗而入，直接把他租住的房屋炸的粉碎。而面对现实中的人，也总是抱着怀疑、防御的心态，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等待了很久，电梯终于下来，人挤得满满的就如同上下班时的地铁。吃饭的时候，电梯总是一楼一停，躁动的人群在拥挤的电梯里站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到了食堂那一层，一窝蜂挤了出去。
柒月公司的食堂有好几层，各种菜式都有，还有半层楼的西点。程流苏曼步走向可自挑菜品的窗口前面，带着众人静静等着前面的队伍前进。柳瑜一回头，看见叶羽两眼无神正对着程流苏的背影发呆，不由得一笑，快步走过去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带着坏笑低声说道：“别盯着人家背影发呆了，快上去跟她搭讪啊，暗恋是没有结果的。”叶羽正愣神呢，哪里注意到自己眼睛前面就是程流苏，被柳瑜这么一杵给唤回了魂，随手敲了她脑门一下：“小孩子别一天天老瞎想，我刚在发呆是因为别的事，没注意到她就在前面。”
柳瑜哼了一声又走开了。食堂嘈杂，程流苏虽然听不到她两说了什么，但程流苏看柳瑜往后走，就瞟了叶羽一眼，见他两眼无神的看着自己，也便猜到柳瑜过去干什么了。程流苏稍带一丝羞恼的等着前面的人，却也不好对柳瑜这个乱窜的小红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