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王都的高墙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稳步前行的大军。这支军队迎着太阳,甲胄像金色的鱼鳞一样闪闪发光。一晃神,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早晨,父王披着比这只军队更加金光灿灿的甲胄教他如何使剑,一练便是一上午。有时觉得太热了,就躲在父王的影子里偷懒。那时候到处被管着、拘束着,总是觉得自己长得太慢,想着一夜之间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就不用再受着拘束……
渐渐沉重的脚步声将他从过去唤回来,大军兵临城下。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如今空无一人的都城,然后再次面对敌军。
他对着自己的剑,轻柔地说了个字:“杀”,似是对爱人的轻语。
顿了一会,他看向渐渐凝出阴云的天空,加重了语气,再次说:“杀”,像是在训斥自己调皮的弟弟。
很快,他低头望向敌军,低沉地喝到:“杀!”,仿佛回到了领兵的时候。
兵临城下,冲车已经在撞击着高高的城门。他深吸一口气,涨红了脸怒喝道:“杀!”
从城墙一跃而下,他的甲胄随身显化。已有准备的敌军派出精兵结阵试图挡住他这一剑,却被他破阵震死数十人。转眼间又是十数名精兵围上来,他左劈右砍。这些兵甲在他手上这柄神剑面前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无需耗费太多力气就可以折兵、破甲、夺命。
突然,他右脚重重一踏暂时击退周围的敌人,挥剑往空中一劈,一根箭矢凭空出现,颓然落地。箭矢落地,他立刻把注意力转了回来。这些精兵里虽然少有出类拔萃的修行者,但悍不畏死、配合密切,他没有精力在这种时候去找远处的弓箭手。
那远处的弓箭手面无表情地从身前满满的箭筒里又拔出一根箭,搭弓、拉弦、射箭。飞行中的箭矢速度太快以至于肉眼根本无法看到在哪儿。他再次劈下这支箭矢。
随着云朵渐渐汇聚,太阳从天空中隐去。血色也逐渐爬上了他的白甲。
在不知道劈断了多少支箭、多少柄刀后,终于他被一个下一瞬间就死去的士兵砍了一刀,但这一刀并没有破开他的甲胄,甚至都没让他感觉到疼痛。
他就像一个刚刚练剑的初学者一样,不断重复着一样的动作。直到再一次以神念感知到箭矢飞来,他斩出的剑却慢了半分,那箭矢重重击在他的胸甲上,他倒飞出去,借势一剑,又是数人倒在血泊里。此时所有人都能感觉他稍有衰弱的气血突然如烈火烹油一般蒸腾起来。若以神念看去,他此时就像是那煌煌天日一般闪耀。
他爆发出比之前更强悍的战斗力,一柄长剑就能护住身前三尺没有刀箭可以越过。敌军刚刚因为终于击伤了他而升起的士气又被打压下去。
而远处的神箭手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没有丝毫波动,像一个无情的射箭机器,等待着每一个适合的时机去射出箭矢。
这以一敌万的战场就如同一个绞肉机一样,无数精兵悍将前赴后继的尝试击杀这旧时代的王,却都死在他的剑下。
尸体渐渐堆积起来。他以生命点燃的战意越来越高昂。
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乌云似是要垂到地上来的时候,那神箭手射空了面前所有的箭筒、茫然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脚下是尸山,他却像是站在王宫里的玉阶上。他看向那些士兵,他们连忙低着头后退几步,只敢看他脚下的“玉阶”。于是他大笑起来。过往如同一张张画布在他眼前闪过,爱人、兄弟、朋友、他的父母亲族全部在这时代的更迭大潮里逝去,他回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个金光灿灿的早晨。
他叹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气血燃烧殆尽,他立在亲手铸成的玉阶上死去。
随着远处一声令下,兵士敬畏地绕开他、进了他守卫的、早已空无一人的王城。